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与中医以文心雕龙黄帝内经为(5)

1.声律病

魏晋南北朝时期，人们“盛谈四声，争吐病犯”。(34)空海：《文镜秘府论》，载《弘法大师空海全集》(五)，第7页。诊断出声病并开具良方是人们惯用的做法。例如，除区分出“八病”外，沈约还明确指出：“夫五色相宣，八音协畅，由乎玄黄，律吕各适物宜，欲使宫羽相变，低昂互节，若前有浮声，则后须响切，一简之内音韵尽殊，两句之中轻重悉异，妙达此旨，始可言文。”(35)沈约：《宋书·谢灵运传论》，载《二十五史》(三)，第203页，本文以下引沈约语，如不详注，均出自此。而反对沈约“八病”说的钟嵘也如此。他说：“余谓文制本须讽读，不可蹇碍，但令清浊通流，口吻调利，斯为足矣。至平上去入，则余病未能，蜂腰、鹤膝，闾里已具。”与他们相比，刘勰对声律的论述更加全面深入。他一反人们对声病简单、细碎的划分，主要立足人的口腔、喉咙等生理器官，从发生学角度把文中凡是读起来拗口、不和谐的声或韵统称为类似口吃病一样的“吃文”。他阐述称文中“音律所始，本于人声者”。人们正常流利的说话，必然“抗喉矫舌之差，攒唇激齿之异，廉肉相准，皎然可分”。而“凡声有飞沉，响有双叠。双声隔字而每舛，迭韵杂句而必睽；沉则响发而断，飞则声飏不还，并辘轳交往，逆鳞相比，迕其际会，则往蹇来连，其为疾病，亦文家之吃也”。刘勰不是用中医里的一种病症——“吃”比喻或解释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出现的问题，而是依据“双声隔字”“迭韵杂句”，以及“沉则响发而断，飞则声飏不还”的症状，将二者并置，使意义明朗：“文家之吃”是“疾病”——“吃”即口吃。紧接着，刘勰分析了文人患这种言说有障碍、不流利“疾病”(36)此处的“飞谓平清，沈谓仄浊”。“双声隔字而每舛”“迭韵杂句而必睽”分别是沈约“八病”中的傍纽病、小韵病。的原因，并开出了具体的治疗药方。他说：“夫吃文为患，生于好诡，逐新趣异，故喉唇纠纷；将欲解结，务在刚断。左碍而寻右，末滞而讨前，则声转于吻，玲玲如振玉；辞靡于耳，累累如贯珠矣。是以声画妍蚩，寄在吟咏，滋味流于下句，风力穷于和韵。异音相从谓之和，同声相应谓之韵。韵气一定，则余声易遣；和体抑扬，故遗响难契。”

2.繁杂病

言杂多且不称物或文不逮意，历来被中国古代文人视作文病。崇尚简洁、清省的陆云曾多次批评陆机的言语“多”“复”，认为“《文赋》甚有辞，绮语颇多，文适多体便欲不清”。(37)陆云：《与兄平原书》，《全晋文》(中)，第1076页。然而，碍于兄长情面，他只能委婉地说“但清新相接，不以此为病”。在《熔裁》篇，刘勰提及此事，并一针见血地指出：“士龙思劣，而雅好清省。及云之论机，亟恨其多，而称‘清新相接，不以为病’，盖崇友于耳。”于是，与陆云相反，刘勰旗帜鲜明地把“缀辞尤繁”“意或偏长”“辞或繁杂”等都视作“病”，并细分为“肬赘”“骈枝”“瘠义”三种进行剖析。“肬赘”指的是文中的同辞重句。他解释道：“骈拇枝指，由侈于性；附赘悬肬，实侈于形。……同辞重句，文之肬赘也。”“肬”即皮肤病“疣”。“肬赘”即赘疣。刘勰也称之为“骈赘”或“腴辞”“肥辞”。“骈枝”指的是文中语义的重复出现，即“一意两出，义之骈枝也”。刘勰又在《丽辞》篇举例解释道：“张华诗称：‘游雁比翼翔，归鸿知接翮。’刘琨诗言：‘宣尼悲获麟，西狩泣孔丘。’若斯重出，即对句之骈枝也。”而“瘠义”指述的则是文中辞义不相适的现象，即义贫瘠而辞过繁茂。可见，“肬赘”与“骈枝”相对，前者指述的是我们可以直接看得到的文学作品外在的形式层面；后者指述的则是潜藏在文学作品形式层面背后的内容方面。而“瘠义”所指述的则同时涉及文学作品的形式与内容两方面。

治疗这种繁杂病的药方就是“熔裁”。在《熔裁》篇，刘勰集中分析说：“规范本体谓之熔，剪截浮词谓之裁。裁则芜秽不生，熔则纲领昭畅，譬绳墨之审分，斧斤之斫削矣。”其具体做法依次分下面三个步骤：一是遵循“三准”，即“设情以位体”、“酌事以取类”和“撮辞以举要”，“若术不素定，而委心逐辞，异端丛至，骈赘必多”。二是锤炼字句。刘勰认为“句有可削，足见其疏；字不得减，乃知其密。精论要语，极略之体；游心窜句，极繁之体”。三是“繁与略，适分所好”。刘勰认为作者应以意为主删减字句，他说：“善删者字去而意留，善敷者辞殊而义显。字删而意缺，则短乏而非核；辞敷而言重，则芜秽而非赡。”很显然，刘勰掎拓繁杂文病，并不意味着他主张遣词造句、论述说理愈简略愈好。因为他在掎摭肬赘、骈枝的同时，亦指谪瘠义。

文章来源：《辽宁中医杂志》 网址: http://www.lnzyzzzz.cn/qikandaodu/2021/0722/689.html